我正编辑楊氏宗谱,因涉及楊宣二姓姻亲名讳,专门借阅了《暨陽善溪宣氏宗谱》。其间特别关注连襟家族系图、行传,结果令我惊诧不已,在首二卷文传中竟有二十多篇涉及他们一家四代的行状,这些文传分别由增韞、俞樾、汤寿潜、夏震武、徐道政、顾震福、周巨伟、李昂青、寿锡恭、张洲、郭芝等名家撰写,家声堪称显赫。
宣君曾祖讳澍甘,字雨人。生于1858年,卒于1910年。弱冠即补博士弟子员,受业杭之诂经精舍,即晚清国学大师俞樾门下,深得先生器重。因其志在博览群书,毕业后就沪上书肆编辑部总篡之职,当时上海四书五经镌刻鬻市者多其手订也。
庚子之变后,西风东渐,清廷锐意改革,开办新学。雨人会同乡贤徐道政、寿锡恭、斯兰馨等一批学界名流,积极开办同文书院、象山民熟。开设新课程,编撰新教材,成为诸暨近代新教育的巨擘。
癸卯年(1903),雨人公中乡试,经魁春闱。甲辰年(1904)会试堂备,吏部铨选,授修职郎,任二淮盐大使。次年恩赏五品同知衔诰授奉政大夫。因对官场腐败深恶痛绝,遂效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毅然弃职。适逢京师大学开办(1909年),雨人公以毛诗第一人获选,与同年好友徐道政一起赴京深造。
然我最留心的是雨人公最后结局,当看完徐道政撰写的《宣君雨人同年病记》这片文传后,宣公雨人谋害之惑顿时烟消云散了。事实是:庚戌年(1910)八月初九,雨人公从京城东安市场返回至北河沿,逢东洋车(黄包车)翻车,擦伤肘皮,当时似无大碍,十一日忽然病起,医治无效(估计是伤口感染)。后送至同乡斯兰馨家中调养,至十月小癒,十月二十日在学堂考试途中,双目眩晕,前病复发。至十一月二十五日病加剧。耳亦聋,问之则澄目相对,经同学商议,移至同乡会馆。那时已呕吐不止,湯药不进,二十八日气绝身亡。二十九日京师大学停课一天致哀,诸同学前来吊唁。同乡京官何爕侯、陈霞丞、楼稷臣、楼逸琴、斯兰馨等护送灵柩至浙江义园殡葬,徐公道政在雨人公生病的二个多月期间,一直全程陪同照顾,同年弥留七天七夜中,他没有合过眼,带病料理后事。正如后来徐公在同文校歌中所写“教泽高深,与之惧”,同年之间其情其义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徐公道政不仅学识、辞章泰斗,待人亦称肝胆相照,诚为后世师表。
雨人公博通经史,因大多时间从事四书五经古籍的编辑和诸暨的教育工作,传世的著作不多,只有一部《说文声母歌括》(现存于北京大学图书馆),该书将汉字结构、声韵编成十八部,一千一百三十七句五言诗,并浅说字义,作为当时学童的启蒙读物。该书成为当时学部(教育部)重点推介的小学说文教材。2006年由董莲池教授主持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研究项目:《说文解字研究文献集成》,该书(古代卷)于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其中古代卷“文本研究” 第九册中收录了雨人公(宣澍甘)的《说文声母歌括》。2007年1月20日的《光明日报》发表了我国著名语言文字学家王宁教授为《说文解字研究文献集成》所作的《序》,在此文中,王宁深刻阐释了《说文解字研究文献集成》的巨大学术价值,充分显示编纂《说文解字研究文献集成》的重大学术意义。一代学人雨人公以精深的国学造诣同许慎、俞樾、章炳麟、黄侃、王国维、朱自清、闻一多、启功、饶宗颐等许多大师一起在中国语言文字学的殿堂中名垂青史! 谱研究会理事
堂幅 四尺二元 六尺四元 五尺三元 八尺五元 横幅同 屏條减半
楹聯 四尺一元 六尺二元 五尺一元四角 八尺三元四角紈摺扇半元册頁如出 匾額另議
癸卯孟冬 曲園俞樾評定
庚戌之歲余與宣君同肄業京師大學堂經科 暑假同回籍 假滿亦同赴京過黑水洋風浪頗巨 舟中人多嘔 余亦卧不能起 獨宣君能食 時時出依欄望海竊羡其精神之壯 七月十六抵京 八月初九 宣君往東安市埸回至北河沿東洋翻 擦傷肘皮 問之亦無所苦 至十一日 忽起病 余爲延醫診之無效周君俊人謂戒煙致病 乃相與送之斯君蘭馨家調飬 仍間二三日一往視焉至十月小愈 即進學堂 元氣未復 又須補學期考試 預備數日 堂中科學凡十門已補考八門 將往考第九門 行甬道中忽目眩暈以手持柳樹强立焉 是日十一月二十日也 前病又發矣 堂中官醫視爲常病 服藥無效至二十五病忽重 蒋君醉堂來呼余 亟往視之則耳已聾問之至數四始對對 亦不甚明了 但澄目相視而已 與蔣君周君商議 僉謂不如送之會館同鄉多人共相照料 在外請醫生亦易即夕命移入越中祠延名醫陳滌齋顧根心診視 藥不可咽 咽即嘔 二十六日晨嘔如故樓君木安以鴉片來吸之二飲藥三口不嘔 余以其不食已三四日矣乃匙飲米湯一杯亦似有味 二十七日 晨起視之 神氣如故 乃托吴君赞君暫爲料量湯藥余與醉堂以未請假暫回學堂 下午到會館 是日 顧根心來診方用消散陳滌齋謂 宜大补 如用顧方命在即矣 乃用陳方然已不能食矣 氣已微目閉兩泪下 問以家事卒不言 三句鍾 痰聲大起知其彌留矣乃集同鄉數人 商身後事 至九句半鍾 氣絶 鳴呼痛哉 二十八日八句鍾大斂 余親憑其棺撫尸衣冠衾枕備焉 二十九日學堂停课一日致哀諸同學咸来吊臨 同鄉京官何爕侯陳霞丞樓稷臣樓逸琴斯蘭馨諸君感情殊深 下午送之浙江義園焉是役焉余夜不寝者七夕
身困倦甚同鄉見者憫余太勞勸少息余以誼無可諉乃扶病而终事也
十二月初一日癸卯科舉人徐道政記